1994年,5月31日。
岭西省,省级模范看守所——第一看守所。
第一看守所有四面青砖围墙构成,从南墙走到北墙是154米,从东墙到西墙是162米;南北墙皆有红色大标语,南墙上是“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,”北墙上则是“严格管理,悔罪认罪”。
围带电。
岗楼位于围墙上方,执勤的年轻武警战士用老鹰般锐利的眼光俯视着沉默的四方墙。一辆警车从远方开来,警灯闪烁,如泥鳅一般在车流中穿梭,超车无数。东城分局警察涂勇坐在副驾驶位置,右手放在车窗边,不时向外抖烟灰。
“你这人脾气臭,到了看守所别当刺头。看守所里面的人手黑得很,不管多狂的人,到里面都得老实。”在东城分局,胖汉子涂勇为了早日破案,对眼前这位叫侯海洋的年轻人上了不少手段,在他的记忆中,从警二十来年,没有几个犯罪嫌疑人能顶得住从**直达灵魂的“手段”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扛了过来,这让骨子里颇有几分侠气的他暗感佩服。
侯海洋戴着手铐,表情麻木,没有理睬胖汉子。
胖汉子知道侯海洋记恨自己,他是老警察,见过太多事,心理素质好,并不以为意,深吸了一口烟,语气平静地道:“我这是为你好,话糙理端,年轻人要听人劝,听人劝得一半!”
开车的警察插了一句话:“胖涂,你别吓小伙子,‘一看’是模范看守所,管理规范,没有传说中那么黑暗。在外面是牛人,到里面仍然是牛人;在外面是怂蛋,在里面仍然是怂蛋。小伙子敢杀光头老三,在里面哪里会被欺负。”
侯海洋双手向上抬,用手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,道:“我没有杀光头老三,只是想打他一顿。”开车警察笑道:“敢打光头老三,肯定是牛人。”
侯海洋性格倔强,兼之又受到冤屈,因此不愿搭理这两位曾经刑讯逼供的警察,低头沉默着。
东城分局两位警察素来都处于强势地位。很少遇到如此倔强的犯罪嫌疑人,聊了几句,感觉无趣,于是车上诸人皆沉默,唯有旧警车发出咣咣的响声,让人心烦意乱。
开车警察抱怨了一句:“早就应该换新车了,跑了三十万公里的老车,卖废铁都不值几个钱。”车上人没有回应他的抱怨,他也就没有再说。
咣咣的声音停止以后,警车停在岭西第一看守所大门前。
侯海洋抬头看着“岭西第一看守所”几个大字,他感到这七个字如张开血盆大口的老虎,似乎要从墙上扑过来将自己吞噬。
他仰头朝天,默念道:“我没有杀死光头老三,案情终究会大白于天下。”
虽然不断给自己打气,可是他仍然有一种坠入深渊的无力感。他阴差阳错地出现在光头老三被杀现场,手上还沾了血,如果法院真的判了自己死刑,一颗子弹就将轻易地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,所有抱负和理想都将灰飞烟灭。如今人口爆炸,全世界已有数十亿人,恐怕只有寥寥数位亲属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年轻生命被无情剥夺,而这个年轻人根本没有杀人,冤屈直追六月飞雪的窦娥。胖汉子涂勇推了推侯海洋的后背,道:“走,进去。”
岭西第一看守所去年进行过一次改造,在干警休息区里修了篮球场、乒乓球室,统一购置了床上用品,聘请了管理员为干警管理宿舍。办公室和监区重新进行了装修,大范围安装了监控摄像头,坐在监控室里,每个监舍的情况就了如指掌。
目前,岭西全省只有岭西第一看守所做到了监舍和办公区监控全覆盖。
新装修的办公区看上去宽敞明亮,整洁干净,不像看守所,更像星级宾馆接待大厅。
角落里站着一名笔直的值勤武警,给人一种威慑,让来人记起这是看守所,不由得放低声音,收敛笑容。
侯海洋不再是學生也不再是老师,而是犯罪嫌疑人。值勤武警眼光紧紧跟着他,给他带来极大威压。前些日子,他还在广州城里雄心勃勃地想着开拓伟大事业,如今姐夫跳楼自杀,自己成为阶下囚,梦想破裂得如此彻底,让他感到犹如身处梦中。唯有坚硬冰冷的手铐提醒一切皆为现实,他已经身陷囹圄,即将进入黑暗阴冷的看守所。
审核刑拘证,填完入监档案,胖涂带着侯海洋进入第一道铁门。跨入铁门时,侯海洋脚步特别沉重,他下意识扭转头朝着大厅方向看了一眼。胖涂感受到了他的犹豫,在背后又推了一把。跨入铁门以后,随着咣的一声,铁门被锁住,一道铁门封住了通往自由的大门。铁门后面又是大堂,约有百米,左右两侧各有一排房子,上面挂着提讯室、教育谈心室、医疗室等牌子,靠近另一道铁门处设有一个值班室。值班室里坐着一个土气的老警察,戴着一副样式陈旧的黑框眼镜,头发花白,模样倒很和气,看着胖涂进来,他顺手拿起散放在桌上的烟,扔了一支给胖涂,道:“老涂,怎么越长越胖?”
胖涂身体肥壮,皮带只能系在肚脐以下,肚子前的衬衣总是扎不整齐,他拍了拍肚子,吸了一口烟,很无辜地道:“喝水也要长肉,实在是没有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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